恨裁

幸有我来山未孤

【羡澄】我曾试着遗忘

——  我们的世界原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图形,或许根本就不在同一平面内,但是许多因素促使着这两个图形相接近,相交,接汇,融合,最后被迫再次分离。随即我们沿着命运设定的轨迹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也许回到了比起点还要远的远方。

 

 

——  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姐姐,他的姐夫,他的师兄弟们,那夜血流成河的莲花坞,遍地的尸山血海,被血光染红的天色,这些罄竹难书的惨烈,我无法也无力将他们的死亡之责全部揽到我一个人的身上,但是,总是差不离的。

 

 

—— — —— —— —— —— —— ——

 

 

 

我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彼时风轻水软,阳光斜斜地从树枝间倾泻一地,在早上刚刚下过雨的泥泞之地上形成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耀眼光斑,稀疏的小草疏黄,根部还残留着浓厚绿意,生机勃勃的不像是这个季节会有的东西。我猜或许不久前刚刚有人来过这里,也许是那个在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数个时辰前迈着步子走过隐蔽的小道,半干的表层泥土被鞋底沾住翻起仰面朝天,洇出不同的深色印记,湿意是看得出来的,像是泪痕。

  

  

曾经,在三个星期前的下午三时一十八分三十九秒,当他的死讯骤然传来的时候,大家都只是感到震惊和不敢置信,或许许多人还会暗自窃喜,然后便是在礼节上套路的说几句深表痛惜,并没有很多人会认真地为他的死而感到悲伤。而现在,世界的一切都很好,甚至胜于往常,我缓缓踩着前人踏出来的脚印向前走着,四处高大的青翠松柏上细细缀了未干的水迹,在鸟儿清脆的啼鸣中摇摇欲坠,最终滴在了我的头发上,带起一丝凉意。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秋天已经来了。

 

这个秋天来的突然而悄然迅速,就像他的死一样。

 

我以为我会像以前少时想象当中一般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如果没有这么夸张,至少也得哭几声,掉几颗眼泪,表示一下我对这位唯一的亲人的痛惜之情。但是,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在别人向我报告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恰好看到了房梁上角落里有一张昨天新织好的蜘蛛网,那只黑色的小小蜘蛛在细韧的银丝上面蹲伏着它的猎物,或许它现在仍然一无所获。而在我眼前,还有一杯刚刚沏好的上品龙浦茶装在白玉茶杯里,摆在深棕色古木纹路的宽木大方桌上,上面蒸腾起的白雾像是古老神秘的图腾,袅袅朝着那只小蜘蛛织好的网上飘去。于是我挥了挥手代表我听到了来人的话,转而去好奇地观察那只蜘蛛面对水汽的动作,在来人担心地问我状况的时候用了半句话轻飘飘而客气地请他出去,因为他衣角间带来的风打搅到了我茶杯上蒸腾起的那神秘动人的图腾。

 

我至始至终表现的平静的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包括那颗也许还染着鲜血的金丹被珍贵的金丝楠木的金丝丝绒盒子装着捧到我面前来的时候,也包括现在。

 

我静静地将自己带来的那一支白花摆在他的墓碑前,注意到已经有细细碎碎的潮湿青苔见缝插针地覆在了他碑上细密的山石裂纹上,那并不算太高的碑前或许还用赭红色刻了几个字,笔锋凌厉,应该是他的姓名以及身份,但是我不太看得清,这是很奇怪的一点,墓碑是新的,我相信以他家的财力应该还不至于请不起一个会雕刻石字的老师傅。但是没有办法,那几个字的的确确是像漂浮在空中被雾掩盖了一般,朦朦胧胧。

不过,这一点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仅仅着眼看了那字一两秒,便不再去想这个,毕竟这一点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比不上我晚上将要重拿回我的金丹的喜悦。哦,说起这颗金丹,我已与它阔别了不知多少年,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我还能重新感受到那种被灵力充斥满身体的快感。那实在是很痛快的,就如同大夏天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跳进河里洗澡,也像行路时口渴至极,突然尝到一口甘露。

 

想到这里,我盯着眼前这块墓碑,想起了我那数十年的挣扎绝望,心底的恨意莫名其妙地骤然上涌,一心怀揣了自己最大的恶意,用一种轻慢的口吻向这个已死之人倾诉我这些年的恨意:

 

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呢?

 

  

 

 

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呢?

 

 

我轻描淡写地问着这句话,忽然又感到平静了。

 

我们的世界原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图形,或许根本就不在同一平面内,但是许多因素促使着这两个图形相接近,相交,接汇,融合,最后再次分离。随即我们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也许回到了比起点还要远的远方。

我从不相信世界是圆的,正如我不相信星河有边际。两个曾经交汇的图形再次错过,就是永恒,再不存在什么世界的尽头还是你,最终只是渐行渐远,而再也不会交汇。

而很遗憾的是,我和他,已经于芸芸众生当中擦肩般错过了。

不,不,不仅仅是错过,我们之间隔的不仅仅像图形一般是一个简单的平面,而是数千人的血海深仇,是至亲之人的深恨,是一次次的失望放纵任性不羁,是理念信念的不同碰撞交磨出的火花燃起的冲天烈焰,将一纵树林燃烧殆尽,地面深深塌陷,裸露出丑陋的泥土,在我们之间切了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鸿沟里是血海尸山。

 

我偏执而疯狂。

  

 

 

墓碑前面插着的三支残香已经燃尽了,其中一根是从中间连半折断,浅棕色的表皮下赭红的内芯撕碎纸铂露出。我将那断香连根,拔出,随意地丢在旁边的地上,厚厚的香灰在泥地上铺展开来。于是再从乾坤袋中取出三根崭新的烛香,一手持着,一手施了个小法术,将祭香点燃,正待双手抻直用我那已经不残余什么的诚意拜上两拜,却听咔嚓数声,我手中的祭香竟应声拦腰折断,齐齐跌在方才我扫出的厚厚香灰里。

 

许是风太大了吧。

 

我没有去注意身边一动不动的针林,也不想去关注我身上一晃不晃的衣摆,兀自放大了声音,在这空旷无人的林间恶毒而狠辣地对着空气大放厥词:

 

 

“你看,连上天都看不惯你!”

 

 

  

 

我最近的情绪似乎很是不稳定,别人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们交谈时的神色看上去很凝重,我听不懂那个晦涩的名词,意思也许可能是什么精神受到刺激造成的永久性创伤。虽然说话的那个人好像是姑苏蓝家最权威的医师,数十年来看诊据说无一失手,但是我仍然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怎么会呢?死的那个人不过是我生命前半部分的一抹掠影罢了,短暂而可怜,和他交织在一起的最近的时间无不是黑暗并且疲累,长夜难明,在时间的车轮上疲于奔命。

 

不,不应该这样,我的命运不应该这样,我的生命,我的命运应当是光明的,不受任何牵绊的,不羁而张狂的,我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是他毁了我。

 

对,是他毁了我。

 

 

我将手中只剩下一半的香烛狠狠撇在地上,棕色表皮摔在铺在地上的灰色香灰里,溅起迷眼的灰尘,一声闷响。那飞尘扬起落回,在空中似乎又形成了之前那清茶飘起的水汽,是一个神秘美丽无形的图案,又像是天地伊始,鸿蒙初开,冰晶散舞棽俪,我愣愣地看着这个图腾,兀然觉得它极其眼熟,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经天天与之相见,一转眼,又好似陌生的很。

 

这是什么?我欲伸手去抓住它,有着一种冲动想去拥住它,它却愈来愈散乱了,在我的手碰到边际时的那一刻,彻底消散了在空气中。我愣怔地看着那图腾消失的方向,缓缓垂下手,盯着落在地上的一地尘灰,心里突然无来由地痛的怆然,好似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似的,心下仿佛都缺了一块。

 

我想,那位医师说的也许是对的。

 

我是谁?我经历了什么?我又忘却了什么?

 

我究竟爱着谁?

 

 

不得不说的是,我现在无比惶惑,简直就像一只在太阳中心扑腾的飞蛾——因为我记不起来了,我记不起来任何事。

 

我记不起来我为什么要恨他。

 

我应该恨他吗?

 

他应该恨我吗?

  

 

我扔下手中的东西,颓然而痴痴地后靠坐在了地上,自认向来聪颖的脑子在此刻仿若一个无底洞,哪怕是古书上描述的最可怕夸张的饕餮的胃容量都不及它的万分之一,从我出生以来所获取的知识和记忆此刻在它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像是一翩枯叶在偌大的云梦泽里随着水流打转一样,最终被吞噬的完完全全。

 

我发现我连他的容貌都想不起来了。

 

 

 

在一片晕眩的令人作呕的光晕中,我闭着眼睛,又再次听到了旁人的窃窃私语,他们似乎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很轻,我只能勉强听清楚“邪祟”,“心神不稳所致”,“成百倍施加内心恶意”,“陷入心魔”这几个模模糊糊的字眼。

 

这是在讲谁呢?我好生疲累,无暇思考,也无暇听闻。

 

 

 

 

现在是亥时一刻。

 

我从那片针林里走了出来。天边遥远不可及的寒蟾被切割成完美的一个弯弧形,月光淡淡伴着星河长明洒下碎钻点点缀上林间针叶上剔透水珠。

我低着头,认认真真,分毫不差地沿着泥路踩着自己来时印下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延伸回来。

这一切应该来说都做的都毫无意义,浪费时间,但是我就是赌气地想将自己来时的脚印再复制一遍。——既然时间不能复印,历史不能重演,人生不能再来,那么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复印一下自己来时的路总是可以的吧?至少……能够存在于理论当中。

 

可惜很不幸的是,即使我已经非常小心地放整自己的步伐,一步踏下去却仍然与原来的印子偏离出了小半。我戚戚低下头,盯着眼前的这个并不完全重合的脚印,像一个真正纯真懵懂的初生孩童一般,用着一种新奇的打量这个新世界的眼光,像是初生幼鸟的第一声啼鸣,撕破长夜,唤醒碧空,又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不是因为自己踩错了步子,而是自己似乎再次错过了什么人。

 

痛苦如同这个秋天以及他的死一般来的毫无预兆,我迅速蹲伏下身,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想也许是我太恨他了,就这么双手捧脸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

 

我再也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了,神从不会怜悯众生悲苦——不,不,不对,如若没有神,我和他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星河长明,鸿蒙浩瀚,没有人会在意这两个原本契合的命运就此分崩离析,像是盘古开天辟地一般由完完全全的融合成了分隔两地永不再会的天与地,也没有人会在意与自己不相干的灵魂的低语,它晦涩不明。

 

我的情绪爆发的突然,眼眶中却干涩的没有泪,喉咙口疼的仿佛塞进了一团炽热的火球,吼出来的字句破碎的像最差劲的织布女子扔在旁边的边角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吼些什么,正如那织布女子不知道自己扔了些什么珍贵的布料。

 

我错过了什么?

 

我抓着心口,无助地蜷伏在地上,浓厚夜幕重重是我的葬礼上的黑纱布,寒莹在上是为我点的送魂的白灯笼,天外寒星是那白幡,片片针杉是为我送终的人,地是我的棺椁,我的灵魂是我的枷锁,我的记忆是我的死因。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个图腾,伴着幻境始终的图腾,是,是九瓣莲啊。九瓣莲,九瓣莲。是用鲜血镌刻而成的吗?

 

 

 

我是个懦夫啊。彻彻底底的懦夫。

 

他这个人,是一本我的今生罪孽全史,上面片片章章皆书着我条条的罪过,那些是我的,非我的,血淋淋地残忍地向我彰显着我的过错。其中一字一句皆用鲜血谱成,一笔一划也许都携带着我剩余的愧疚和他未尽的恨意,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姐姐,他的姐夫,他的师兄弟们,那夜血流成河的莲花坞,遍地的尸山血海,被血光染红的天色,这些罄竹难书的惨烈,我无法也无力将他们的死亡之责全部揽到我一个人的身上,但是,总是差不离的。

 

我想,如若他没有遇见我,或许他会拥有一个相对而言更幸福的童年,他的母亲依然会严厉,只是也许少了攀比对象,对他笑的时间会多那么一些,他的父亲也许会更加重视他,至少不再如此偏移,他的姐姐也许也会在他身上倾尽,那份如今被三七分成两份的温柔。那一切苦难的源头岐山温家或许会依然跋扈,但是如若没有那些事情,一切都会不同,他也许不用再无助地看着自己亲人的接连离世,不用再受那失丹之痛,不用再为振兴家族复仇硬生生将自己锋锐的棱角磨出,哪怕年轻的他身上血迹斑斑,哪怕那时他的身后已空无一人。

 

所以我无比害怕遇见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怕他在最开始从来都不肯吐露半字,也都是明明白白地摆出来逼着我去直视的。我知道,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只敢一味低着头去逃避。我逃避他,像是纵火者逃避被烧伤的人,杀人犯逃避死者亲属,医师逃避因自己用药不当而残废的病人那般心虚,我完全不敢面对他,好像只要不看见他就能洗刷我心底的愧疚一般。

   

我的记性向来很好,但这次,我试着遗忘。

 

十三年前,我于乱葬岗上万鬼噬身,拼死也想记住他的容颜,十三年后,我重生归来,却试图一点点将以往的,关于他的所有片段从我的大脑皮层记忆里全部摘除,我装着没心没肺,装着遗忘装着无所谓,装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忘记了曾经年少时是谁对我笑,是谁总是对我嘴硬心软,是谁一身傲骨却宁愿低三下四也要在外人面前护着我,又是谁曾经同我并肩作战,是谁曾经信誓旦旦地立下誓言,又是谁心志坚定,即使剖去金丹也说要永远护着他。

 

蓝湛于我,更像是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是我疲惫之后能休憩的地方,我累了,所以我选择了他。

 

我们的感情太过于儿戏,他对我一见钟情死心塌地,我却根本不记得少时记忆里有多少他的场景,这情感的天平倾斜的太过厉害,我也知道。

 

但是我依然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了,我以笑容来掩饰心中的失落,用大大咧咧来欺瞒自己真正的情感,把遗忘过去当做自己最坚实的武器。我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逃避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魏婴啊。那个说好了要永远护着江澄的魏婴啊。

 

我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却低低地笑了出来。

 

 

其实他又何曾欠过我的呢?什么时候呢?甚至只有等他死了之后,我才得以迟迟地知道——为什么我才刚刚知道?就连他的金丹——这个我唯一能勉强看做为牵强的慰藉东西,也是为了救我而失的。 

  

对,就连我换給他的这颗金丹,也只是顶多论作还债罢了,更妄论,那莲花坞冲天火光,那鲜血飞溅那遍地尸体那生死相隔——。原来所谓的还清了,从头到尾都只是我虚妄的一腔情愿罢了。

 

多么可笑。

 

我一边无法抑制地流着泪,一边却哑声笑了起来。

 

好,好,真是太棒了。我几乎忍不住要为自己嘲讽性的鼓掌,自己完全无法压下自己心中汹涌的几近灭顶的情感,就这么不顾地上的脏乱仰面躺在了泥地上,任凭冰凉的泥土沾上我的全身,松林上沾着的露水簌簌晃下。

 

露水晃下,泥土冰凉,月儿弯弯,松枝轻摇,我在笑,我在笑,我的笑声愈来愈大,我最终疯狂地大笑了起来,我边笑边流泪,我笑的痴妄,笑的癫狂,笑声尖利刺耳,或许还从天边惊飞了几只归家的鸿雁。

 

江晚吟…江澄!——为什么,你连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点牵挂都要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生生斩断,我知道你是恨我的,我几乎毁了你的一切,却妄想以一身一丹来偿还……!我看,我仿佛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在自编自演的戏里越陷越深,设定的时间线杂乱扭曲不堪,情节滑稽好笑,主线荒唐,而他却在经历了几次失望后平静下来,旁边淡淡地观赏我的表演,甚至并不否认我的措辞——我那可笑的偿还之理。

  

他似乎是从来没有从过去中走出来,却在无形之中布好了一盘大棋。

 

我似乎是早已从惨痛的回忆里解放了出来,却在最后,在他下了杀招的那一刻,彻底一败涂地。

 

笑完了,笑累了,我撑着地坐起,余光扫到了我好好别在腰间的那一支陈情。骤然,生路出现,世界其余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有那管笛子仍然耀眼,在我的视线里越放越大,越发清晰,我双拳攥死,双目赤红,瞪得死死地盯着它。

 

我是谁?我是鬼道宗师啊。

 

安魂礼又怎样?

 

我兀自又在唇边扬起了一抹笑容,而并不知道我此时的想法有多么歹毒,我只在想——我想把他重新找过来,哪怕是魂魄,我要让他知道我已经意识到了以前的我是多么荒唐,我要用我的一生来对他做最大的补偿。

 

我做的到。

 

我颤着手,急切又坚定地去够我腰间的笛子,我知道这管笛子曾被他贴身带了十三年,镇魂曲,安魂曲,追魂曲,凝魂曲,我可以一首一首地试过来,生魂典籍,命魂古法,成魂阵法,我可以去找,我可以一本书一本书去翻,我可以一个方法一个方法去试,我可以的。

 

我抓住了陈情。

 

 

 

朦朦胧胧中,我又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说话:“他必须得自己打破心魔……但是方法……残忍。其实说是心魔也不恰当……这魔物便是将他心底故意去遗忘的…逃避……地魂主要掌控的是情感……十三年后又失了大半这地魄……在受到大刺激的时候辅出……幻境中他可能会对自己内心深处最爱之人说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想过的过分的话语……无恨生恨,有恨成倍……要破此境,必得本人意识到……”

  

   

  

好累。

  

 

在疲惫感随着声音的愈发明晰快速过去的时候,我半睁开眼,模模糊糊的光晕刺的我眼睛生疼,就在这时,我意识到,时过境迁,幻境已破。

 

而江澄,是真的死了。甚至,就连他的最后一面,我也没能得见。

 

我猜他爱着我,又恨着我。亲人之死重如山壑,即使不是我本意,他也不该不恨我。可是他若不爱我,又为何会为了维护我在别人面前折了傲骨低三下四,又为何在我身陨之地长久沉默,为何持陈情十三年还,又为何在十三年间抽遍所有鬼修,单单为了寻出我的下落?

 

过了十三年啊,我带着一身新皮囊,新声音,新气息,可是他却一眼便斩钉截铁地把我认出。

 

  

我擅自斗胆妄测…以前也许是爱更多一些,如今,怕是更恨了罢。

 

不过没事。

  

  

 

当年我于乱葬岗身死,你是云梦江宗主,你寻了我十三年。

 

 

现在,我是鬼道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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